
紧挨铁山坪基地,有一条“迷你”街道,虽然简陋,但尚未拆去的店铺名称显出了曾经的“繁华”。组图/记者倪志刚

重庆铁山坪森林公园山顶的这处民兵训练基地,重庆打黑期间曾令很多犯罪嫌疑人胆寒。
新安热线摘 重庆2009年开始的“打黑”风暴中,对警方“刑讯逼供”的有关指控,使得铁山坪广为人知。其实,它只是重庆24个“打黑基地”中最出名的一个。如今,铁山坪作为“打黑基地”已成过往,但一些亲历者已经留下难以弥合的身心创伤。
本报记者刘洁倪志刚重庆报道
11月30日下午,汽车驶过铁山坪森林公园大门后,此前还有些活跃的两名男子“426”和“063”安静下来。很快,汽车驶入重庆市江北区民兵训练基地,两人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神色不安地四下打量。在一幢三层红砖建筑前,他们迟疑不定,不敢靠近。
“426”和“063”是两名万州男子在看守所的代号,他们曾多次“光临”此地。
铁山坪曾是“6·3”案专案组的“外讯”之地。“6·3”案即拉开重庆打黑风暴序幕的“爱丁堡枪击案”的代号。
经“审讯”后,铁山坪成了许多人的噩梦,“426”和“063”即是亲历者。
这是“426”第三次上铁山坪:前两次他都戴着黑头套、随着车队被警察押送上山。他也是第一批被押上铁山坪受审的“6·3”专案嫌犯——他说他最初被逼着承认自己是杀人犯,最终以“涉黑罪”被判3年。“063”则被定罪涉黑、开赌场。
两人相继出狱时,重庆风云突变。今年4月,铁山坪这幢3层建筑“焕然一新”,成了“重庆市公安局铁山坪民警战训基地”。
“063”说,“每次从万州到重庆经过铁山坪隧道,就会想起那个最伤心的地方。”
铁玉路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条铁玉路,是打黑基地留下的“繁华遗迹”。不过,除了娱乐休闲场所之外,这条街为何还有“珠宝银楼”类店铺,这成了令人费解的难题。
如今,铁山坪已从一个戒备森严的“打黑基地”,变为安静平常的民警战训基地。基地在山上,离铁山坪森林公园大门口有二十多分钟车程。
穿过一道无人看守的大门,水泥路延伸数百米,映入眼帘的是两幢连在一起的红砖建筑,北侧一幢有五层,正对着的那幢有三层。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树下是一块足球场般大小的草地,另一侧则是山上连绵的松树林。
这里很安静,曾经的隐秘只有少数人知道。
现在,那栋五层建筑一楼是饭堂,楼上可住宿,现在已对外开放,一间房120元。
身着红色衣服的女服务员是今年新招的,随口就应承潇湘晨报记者“可以住”。但穿黑色服装的领班匆忙赶来,神情紧张地问“你们来干什么?”又以“房间都住满了”为由拒绝并转身离去。
三层建筑如今挂着“重庆市公安局铁山坪民警战训基地”的标牌,只有一名保安看守。
这名保安透露,这里就是曾经的“打黑基地”,今年4月份,整幢建筑都重新装修了,之后有警察过来参加格斗之类的训练。而在打黑期间,“山上都守着武警”。
虽然现在成了训练基地,但是上面有严格的规定,“外人不能进入”。
“426”说,从外表看,基地建筑最大的变化是严实牢靠的铁窗都换成了玻璃窗。
当年荷枪实弹全警动员的紧张气氛,也还有稍许遗存可以感受得到。在那栋5层建筑两侧的墙角,还系着两条狗,隔着很远,狗就大声吠叫,扑腾着要挣脱身上的绳索。
与基地一墙之隔有一家农家乐。基地和农家乐中间有一道铁门,只有基地人员才有钥匙。打黑期间,基地的工作人员经常来农家乐这边杀鸡——农家乐买了脱毛的机器,宰杀速度快。
农家乐对“那边”的信息也不了解,“那是是非之地,我们是不闻不问。”虽然一切恢复如常,农家乐老板还是凑在耳边悄声说。
当年这个“打黑基地”,也催生了另类的“繁华”——一条十来米的“街道”,拆除得并不彻底,在基地靠近山林的一角,还能找到当年繁华的“痕迹”。
这条“街道”两侧,各有四间简易的裸露着红砖的低矮平房,每间面积只有十多个平方,屋顶在今年4月被掀掉了。
虽然简陋,但街道仍然显得正规,墙上还贴了标牌——蓝底白字的“铁玉路”。
尚未拆去的店铺名称显出了曾经的繁华:中国移动通信、金园珠宝银楼、中国农业银行、农贸市场、零点迪吧、月亮湾歌舞厅、星桥美容美发。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这条铁玉路,是“打黑基地”工作人员的消费场所。除了娱乐休闲的场所之外,为何还有“珠宝银楼”这类店铺,现在成了令人费解的难题。
“老虎凳”
亲历者介绍,基地里最出名的刑具之一是“老虎凳”。有人坐在“老虎凳”上,几天几夜不让睡觉,挨打时也不能躲闪,只能实实在在挨着,坐得太久了,有人最终尾椎坐烂,屁股上长疮、变烂。
铁山坪出名,主要是因为当年龚刚模和樊奇航指控警方“刑讯逼供”,并引发包括“李庄伪证案”、著名刑辩律师朱明勇顶着巨大风险在北京公开刑讯录像等一系列的舆论风暴。
龚刚模哥哥龚刚华提供的一份材料显示,今年8月27日上午,四川容德律师事务所王万琼律师在重庆监狱监区会议室会见了龚刚模,龚刚模讲述自己的经历,“吊我在窗栏上,弄得我大小便失禁,臭得让我自己收拾。没事就把我们几个吊起来耍,看哪个声音叫得大,反正就是侮辱”。
潇湘晨报记者当年亲历的重庆多次审判中,一些律师也多次提到“铁山坪”并质疑它的合法性。
据亲历者和警方人士透露,铁山坪其实只是当年重庆打黑的24个基地之一。这些基地的出现,主要是当时抓的人太多,很多地方人满为患,被迫陆续启用一些新的基地,之后发展成为各个专案组的“外讯基地”。
“这些基地主要选择的是宾馆、夜总会、农家乐、征了还没用的工地等场所。”重庆警察边民(化名)介绍,“比较有名的是铁山坪和榕湖宾馆等”。
铁山坪民兵训练基地原属江北区武装部,后来成为“6·3”专案组外讯基地。榕湖宾馆在沙坪坝公园内,曾属于政府的招待所,后来成为“091”专案组外讯基地——“091”意指2009年一号大案,即文强案。
边民曾在重庆市公安局打黑组里负责搜集网上言论,对重庆打黑的那段隐秘历史颇为熟悉。
亲历者介绍,这些“打黑基地”里,最出名的刑具之一就是“老虎凳”。
在沙坪坝区做了30多年警察的伍伟就坐过“老虎凳”,他最初是以“抢劫、贩卖毒品罪”被抓,最终以“受贿2万元获判最高刑期3年”后出狱。
据伍伟回忆,坐上“老虎凳”后,双脚就被很细的镣铐锁上,双手也被铐住,最终,坐的时间太长,“两条腿肿得像大象腿一样粗,无法走路”。
“063”等人介绍,有人坐在“老虎凳”上,几天几夜不让睡觉,挨打时也不能躲闪,只能实实在在挨着,坐得太久了,有人最终尾椎坐烂,屁股上长疮、变烂。
但亲历者介绍,这还不是让受讯者最胆寒的刑罚。最让人感到生不如死、身体和精神上都遭受极限挑战的,是另一种刑罚:“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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